【王乔大作战/00:00】夜间独白

-一个很没有豪门感觉的豪门风云paro

-王杰希x乔一帆

-可以配合BGM《夜间独白》-Deca Joins食用！！

（1）

  乔一帆记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挂过点滴了。

  感冒了吃药，发烧了睡觉。自从医院开始减少输液准许后，他一个成年人几乎没有任何机会碰到盐水瓶。

  头顶上透明管子里淡黄色的液体一点点下坠，蠕动在管壁上进入血液，一滴一滴一滴。

  乔一帆感到抽痛频率逐渐减小，然后狠狠一阵剧烈，之后再无波澜。慢性胃炎的好处在于除非作践自己，一般都属于可忍范围内疼痛。但今天，显而易见，这种倒霉不幸地降临在乔一帆头上。

  “一帆？”高英杰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你在医院吗？”

  “对，”乔一帆的回答没什么力气，“帮我请个假。”

  “好，你盐水挂到什么时候？我下课了来接你。”高英杰问。

  “不用啦，”乔一帆看了眼刚过一半的盐水袋，“我自己可以回去。”

  他应付着好友的关切，然后用空余的手挂掉电话。说真的，乔一帆感觉自己从内而外散发着呕吐物的味道。他面色苍白地往不算舒服的输液室座椅后背倒，早上没什么人，对面有一个被妈妈陪着的女高中生，似乎烧的厉害。后座是两个中年人，再往后的右手边有个边输液边看报的老人。护士站充满沉闷，尽管是刚换的早班，但护士们个个都无甚精神。

  乔一帆闭上眼睛，蜷缩起来。他想睡一觉，这样就可以慢慢习惯被压制的痛感所带来的诡异不适。他隐隐约约有了点睡意，却被一下子惊醒。

  “一帆？”

  乔一帆睁开眼睛，面前的王杰希略微带了点笑地看着他。

  “高英杰跟我说你在这里，”他从善如流地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旁边的座位上，“好点了吗？”

  乔一帆没有挂盐水的手慢慢地升起来，揉揉眼睛。他想了想，说，“嗯。”

（2）

  高英杰会把王杰希叫来完全是在情理之中，乔一帆想，所以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跟在王杰希的大衣后面仍然有点局促，胃明显还在痛，只是痛感被止痛屏蔽而已。有了这样的想法他才能解释清楚肌肉的颤动和反呕的感觉来源于哪里。两个人慢吞吞往医院的停车场走，现在还只是上午，太阳往头顶蠕动。

  “直接回家？”王杰希系上安全带，“你应该不去上课了吧？”

  乔一帆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王杰希是社团活动的时候认识的，比他高两级。该说该笑，该玩该闹，大学生活有着它应该有的样子。乔一帆觉得王杰希其实对自己没什么好感，毕竟每次活动或是聚餐他都更偏向于坐在角落里笑。王杰希也不见得跳上舞台，只是他一般都会在灯光下。两个人的接触不算多，一来二去微信都差点忘记加。

  是王杰希率先表达要不要处处看的意思，其实乔一帆心里清楚，即便他不说，关系也能不可理喻地顺理成章下去。情感总是奇妙地混合在一起，但大家都估计他们只是处处看——这是乔一帆听到的原话。

  乔一帆对这段关系浑浑噩噩的，高中时候会有女孩子给他在万圣节和圣诞节送糖果，也会在元旦收到小纸条，但也仅限于此了。真正规规矩矩开始一段可以称之为“恋爱”，他还是第一次。具体要怎么来怎么做，好像不用他有动作就可以自己延续下去。

  后来他才知道，不是这样的。

  刚被大家被动地知道他的男朋友是王杰希，乔一帆就收到了一个蛮有趣的讯息，王杰希家很厉害。

  有钱，不能算厉害；有权，那也只是一般般厉害；又有钱又有权……

  “打住啊，”叶修听的无语，“王大眼家是厉害，但也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他顿了顿，“乌七八糟的。”

  陈果被抑制了话头，非常愤怒。乔一帆偷偷笑了一下，给她倒了杯水消气。

  “王杰希他那是祖传，懂不懂？”叶修指指天，“靠祖宗就能吃上热菜热饭。”

  这种饭菜热不热大家不知道，但香是必须香，香气直接飘在王杰希帝都的那套房里。至于大学旁边这栋小公寓，王杰希表示他是租的。乔一帆迟钝了些，直到搬走才意识到王杰希说的是鬼话。

  其实看是直接看不太出的，王杰希一不爱暴发户形的名牌，又不算鞋狗，也不是什么XX发烧友，所以一般没人会觉得他有的是钱。这么说似乎有点肤浅，但乔一帆跟他出去那几回里大部分都是王杰希埋的单，小部分是AA或是乔一帆掏钱。

  他也感觉不太到王杰希对这个事情的在乎程度，或者说，他们不太会聊这方面的事情。礼物一般都简单普通，不会出挑。王杰希缺一条实习要用的领带，乔一帆刚刚坏掉了的耳机，恰到好处才能填补生活的空隙。

  王杰希的家庭关系跟他们的恋爱实在扯不太上关系，至少现在，他们围着一个小小的火锅，坐在公寓的小桌子前，热气腾腾，什么都无关。

（3）

  夜晚黑的看不见路的尽头，王杰希提着罗森的塑料袋上楼的时候发现楼道灯坏掉了。野猫咪咪呜呜地跳来跳去，绿化带的灌木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有一家人在打牌，男主人又笑又骂，旁边还有女人的尖利埋怨。

  乔一帆在洗澡，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才发现王杰希已经到家一会了。他随手翻翻便利店的东西，问正在不知道为什么又在折磨电热水壶的王杰希电池在哪里。

  “在最底下，你找找，我买了。”王杰希摁动开盖键。

  乔一帆一只手托着头上沾水的毛巾一只手翻，电池没找到，T倒是找到一盒。他看看终于喝上热水的王杰希，有点不好意思地把它塞回最底下。正好，偷偷藏在罐装可乐下面的电池也出现了。

  他把电池装进空调遥控器，稍微试了试，果然不用奋力摁键就可以让它吹风了。王杰希走过来勒令他去吹头发，乔一帆乖乖跑回卫生间。镜子上的水雾还在，他打开吹风机，先吹吹镜子。他的脸呈现在面前，湿漉漉带着新鲜的静谧。

  晚上两个人一起躲在被窝里玩手机，空调呜呜呜地尽职工作着，夏夜晚风，轻快惬意。蝉鸣奏响，不知名的花朵清香沁人。

  “你明天有课吗？”王杰希问他，“电影要不要看？”

  乔一帆凑过去看他手机屏幕上的订票页面，“要看，坐后面。”

  王杰希订了票，却不让乔一帆重新回到自己的枕头那边了。两个人一来二去滚在一起，乔一帆显然笑得开怀。王杰希捏捏他的耳朵，他平常不太会看到乔一帆这样子笑，记忆里都是腼腆内向。

  “一帆，”他凑近乔一帆，“你是不是很开心？”

  乔一帆愣了一下，然后稍微偏偏头，“是呀，我最近都很开心。”

  “这是好事，”王杰希顺着为他预留的道路逆流而上，“我希望你能一直高兴。”

  在这个日子里缠绵才是不出意外，乔一帆迷迷糊糊中想现在也算是所谓热恋。好久没有下雨，天空朗星徜徉，蓝色布满尘埃。漆黑的道路上沉静非常，凉意攀爬上脊背，随即被温热覆盖。他不自觉地抓紧柔软，呼吸间交换弥漫，蔓延开无限期待。

  “……王杰希，”他轻声唤道，声音好像马上就要消散，“轻点。”

  回应的是落在脖颈上的热切，以及点点星光。

（4）

  春天来的很慢。

  王杰希的实习工作很赞，进展顺利，可以签下稍微长远的合同，是他们这一届里数一数二的好前途。背后不免有人酸，乔一帆一开始还有点愤愤不平，但听到叶修的评论后就舒坦很多。

  “他要是想开后门，”他晃着烟屁股，“早里边去了。”

  乔一帆知道叶修指的是什么方向，身边的苏沐橙和方锐也清楚的很，于是大家一起笑了。乔一帆抱着腿窝在活动室的小沙发上，他穿了双为了绒布格子衬衫凑单买的厚袜子，还戴了灰色针织帽。包子咋咋唬唬地拎着午饭（当然是外卖）从门口进来，后面还有拎着饮料的罗辑。大家围在一块，麻辣香锅带来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乔一帆舀了一勺白米饭，和香脆的藕片一起下肚。下午的活动就是聚在一起打游戏，有叶修这群人带着简直是灵魂级享受。副本结束后乔一帆笑着抱歉说要早点走，他拉上背包拉链，差点夹到自己的手。

  “要跟王杰希吃晚饭？“陈果问了声。

  乔一帆“嗯”了一句，背着双肩包就出了门。

  没人说这算是约会，但气氛的确不错。地道的烤鸭，王杰希好久没吃到了。乔一帆包了两个规矩漂亮的卷递给王杰希，对方手里的实在惨不忍睹。倒不是说包不起来，而是竟然出现了棱角的不规则形状叫人没什么食欲。

  “你下周要回老家？”王杰希问道。

  “对啊，”乔一帆笑笑，“我表姐要结婚啦。”

  王杰希点点头。

  晚上回家，在楼道下碰到邻居家养的狗。戴着耳机假装自己很酷的初中男孩在遛它，或者说在看着它自己跑来跑去玩。乔一帆蹲下去摸摸狗头，萨摩耶傻呼呼地舔舔他的手。王杰希也有模有样去摸，结果差点被咬下一块肉。

  “怪不得你喜欢猫，”乔一帆感叹道，“这么乖的狗都不喜欢你。”

  “……”王杰希看看刚被狗蹂躏过的手，表情有点扭曲。

  “你最近工作怎么样？”乔一帆睡前问王杰希。

  “挺好的，没什么变化。”王杰希正在看公司的微信群，“应该会先留一段时间，然后再跳槽去更大一点的平台。”

  现在这个平台原来对他来说不够大吗，乔一帆暗暗地想，心中充满一种咸鱼仰望大佬的无力感。

  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将近三个季节，与此同时第四个也将到来。春天才有浪漫，乔一帆暗搓搓碰了碰王杰希有点长了的头发。王杰希之前一直说要去剪，但每个休息日都忘记掉。

  看来他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乔一帆想，下次提醒一下他好了。

  他仍然没什么恋爱的真实感，一起出去玩也好，搬到一起住也好，晚上睡在一张床上也好，偶尔的耳鬓厮磨也好，他总觉得自己漂浮在浅表水面。身下深海浮托，远方浪花逡巡，有人管这个叫贪心不足蛇吞象，但乔一帆觉得不解。

  他被拉着往密林深处探寻，所到之处皆为寂寥澎湃。四周环绕无声，夜幕低垂不休。乔一帆躺在昏黄的灯光下，突然不知道今晚还会不会有新的话题出现。

  这是他没有想过的，也是王杰希没有想过的。

（5）

  忙碌随着新学期一同到来，乔一帆无疑还是热爱自己的课业的，就如同王杰希正在学习怎样努力工作一样。至少，表面如此。

  两个人可以在茫然里汇合，黑暗里本就无须闭上眼睛假装快乐。蓝色荡漾大海，绿荫掩映浪漫。温度从皮肤下一层层传开，延伸至高耸山脉。淅淅沥沥，绵密破裂。

  乔一帆不太清楚掩盖自己的情绪是怎样一种表现，需要掩盖说明在意，因为不在意的内容会直接过滤到脑后，而非需要绞尽脑汁地想把它藏在哪里。这个道理他不知道为什么很快就明白，只要短短个把月时间，身边没人向他问起一点一滴。

  开头的确有点疑惑存在，叶修他们也好，高英杰也好，他们礼貌地关切朋友的思绪飘忽不定。当然，乔一帆糖塞过去了。

  他难以启齿，不是因为不好意思，而是因为无从开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他无法把小事轻松遗忘。

  表姐的婚礼热热闹闹，父母的关怀从一如终，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从学校回到不远的老家见证一个亲戚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

  当妈妈被周围的气氛感染，问他最近有谈女朋友吗的时候，乔一帆的确慌神了。他不是不敢出柜，准确来说，父母没有反对过他喜欢一个男人。他下意识想点头，却无法控制自己早已僵硬的脖颈。

  王杰希和他，已经可以到了告诉家人的地步了吗？

  乔一帆犹豫了。

  在不同环境里他的确没有必要统一说辞，他珍重的是彼此间从头到尾几乎没有变动的距离，但在此刻这种距离被重新审视。

  他们一起做饭，一起去电影院，一起短途旅行，一起给寄养在家的猫咪洗澡，一起在同一床被子下看电视，一起迎接新年和明天。

  然后呢？

  然后他们接吻，做ai，床单凌乱。

  乔一帆看着妈妈打趣的眼神，笑着摇了摇头，“哪有啊，妈。”

  他回了学校，回了他和王杰希的家。他面对王杰希，被抱起来亲的时候依然害羞地笑。他只是没有告诉家人这段看似简单稳定的恋情，于是无需心虚在意。

  乔一帆想。

  他适应了烟火人间，学会在小簇小簇的烈焰下安眠。随后一丝丝内疚重燃兑现，早早遏制却生根心头。

  乔一帆安下心，他没有在意，王杰希是否开口，或是给予他彷徨中的一点善意。

（6）

  “今天，今天是什么日子呢？”

  乔一帆揉揉脑袋。

  “不是吧，”高英杰无语又无奈地看着他，“我都记得这是你们一周年纪念日，你自己忘了？天啊。”

  “啊！”乔一帆差点跳起来，“我前几天还记起来……”

  不能怪他，王杰希和他都不太在乎纪念日这个东西。两个人很有默契地避开这个矫情的大麻烦，记不记得纪念日并不代表爱不爱。

  王杰希喝了酒回的家，喝了一点点，最多两瓶啤的量。这个程度是刚学会偷溜去酒吧的高中生都能接受的，所以乔一帆只是看他清醒地洗了澡，然后拿出准备好的礼物。

  王杰希了然地笑，从自己的包里也取出一个小盒子。

  乔一帆突然被羞愧掩埋了全身。

  他差点忘了纪念日，昨天没有主动把被子晒到阳台，新出了两个人都喜欢的系列电影却没有和王杰希一起看，还有，之前对父母的隐瞒，他应该说的。

  他应该说，我交了一个男朋友，他很好，比我高一点。

  他应该把手放在王杰希的肩膀上，稍微踮起脚就可以亲到他的嘴唇。

  他应该潜入深海，游鱼环绕，逐渐沉静黑暗。

  他应该主动一点，怀着热烈的心去对待。

  乔一帆的心在不断重复闪烁，明灭光斑，风雪弥漫。

  他上前抱住了王杰希。

  “一帆？”王杰希有点惊讶地揉揉他的脑袋。

  他小心翼翼，却仍然无法在询问下把心里坦白。

  王杰希把他微微拉开一段距离。

  “一帆，“他语气调笑，“不用这么激动吧？”

  乔一帆突然意识到隔阂一直都在，就在炽热胸膛前，两颗跳动的心脏凝视重敛，好像鬼魂藏匿，不敢上前。从头到尾都无人愿意陷入荒野，更是情愿依恋在壁火燃烧之前。

  仅此而已，无限伸延。平行线不会引爆爱恋，起伏之下死水微澜，清晨白雾退散心间。

  他疏地清醒，在迷蒙间追踪到答案。茶几上小小的黑色盒子，长得很像婚礼那天花童笑盈盈端上灯光的流光璀璨。但乔一帆明白，在王杰希的秘密里永远不会存在。

  “……你给我买了什么？”他离开怀抱，蹲下去打开盒子。

  一颗胸针，手工打制，仔细看就知道价值不菲。乔一帆的第一反应荒唐的可笑——要用什么衣服来配呢？

  胸针是帆船形状的，小小的钻石镶嵌在帆板上，被头顶灯光反射出耀眼痕迹。没有刻字，尽管大片空余，也没有隐藏的惊喜。

  “一帆风顺，寓意是不是有点俗？”王杰希跟着他蹲下来，“但看着不会很丑吧。”

  乔一帆摸了摸冷冽的金属，他看得到遥远繁星，闪烁满天。

  但他也只能站在陆地，和芸芸众生一起，抬头仰望，期待明天的出现。

（7）

  “我很喜欢，”乔一帆重复道，“我一直很喜欢。”

  王杰希定定地看着他。

  “我……”

  “好了，”王杰希笑容微微收敛，堵住他的话头，“我也喜欢。”

  他看着王杰希抓住的自己的手，轻轻反握回去。指尖缠绕氤氲，他们都不再多说任何。

  原来，王杰希早就看出来了，乔一帆想，或者说，他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我们徒留平淡，消费后便可离开。

  他还在隐瞒，他生活里的遗憾。

  乔一帆垂下眼，他明白，自己已经结束了那尚未开始的缺憾。

  蓝色悄无声息曝露在大海，烈日融化追究的疑虑。是小小的愚蠢，越界在明天的信赖。一个迟早代表梦境的平面，时钟分秒必争着撕开未来。原来恍恍惚惚才是真真切切，至少没有误解和多情，引来不必要的丑陋麻烦。

  他们都是幸运儿，是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礼物。可消耗后灰飞烟灭，凭留蓦然。只有经历过沧海，才会涉身绚烂。

  预订了无期待。

  他们攀上对方的感同身受，呼吸间纠缠不休。在黎明到来之前，享受倨傲和自由。